Sunday, November 23, 2008

[独立新闻在线] “他们收购记者的报道自由” 赛扎哈里谈巫统收购媒体滥觞

以下文章《“他们收购记者的报道自由” 赛扎哈里谈巫统收购媒体滥觞》转载自《独立新闻在线》。

※ 萧齐德(Zedeck Siew)撰述/《独立新闻在线》黄书琪翻译

最近总是以维护马来人特权为政治立场的《马来西亚前锋报》,这份影响深远的马来文日报,似乎对于不断推动马来人议程(也有人说其实是巫统议程),屡以文字挑动其他族群敏感神经的作为毫无一丝悔意。

但是,今时今日的《马来西亚前锋报》(Utusan Malaysia)和1950、1960年代的《马来前锋报》(Utusan Melayu)大相迳庭;当时的《前锋报》是一份独立自由、敢于代表马来人发声,并指出政府缺失的报纸。

最能够体现《前锋报》全盛时期斗争精神的人,就是新加坡出生的赛扎哈里(Said Zahari,左图),时任总编辑的他所采取的行动,是当时马来西亚新闻与政治争论的基本重点。

1961年,赛扎哈里因为反对巫统收购《前锋报》,因此被禁止踏入马来亚联邦,这项禁令一直到前首相马哈迪时代才解除。

身为新加坡的左翼份子,他也曾被指控为共产党人,因此在乌敏岛上度过了17年岁月,据说是新加坡国内扣留时间第二长的政治犯。

有鉴于我们对《前锋报》这份报纸和他过去历史如此的不熟悉,因此《The Nut Graph》决定采访这位高龄80岁的前报人、社会运动者,以重建过去那段理想年代中,《前锋报》真实的样貌,以及巫统接管之后,对该报新闻自由的冲击。

记者:1950及1960年代的《前锋报》的面貌如何?

赛扎哈里:当时在《前锋报》工作的人,就算是在新加坡独立之后,他们的角色都不只是记者,也是政治运动参与者。新闻和政治分不开,因为那时我们正在反殖民,我们要争取独立,所以当时的《前锋报》在这些事件里都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。

当东姑阿都拉曼赢得1955年大选,他知道《前锋报》支持联盟政府(国阵前身),也因为这样,我们要政府实现大选时许下的每一项承诺。我们坚持,我们必须是完全独立,不是半生熟的独立(Merdeka setengah masak),这就是我们的底线。按照我国与英国的独立协议,我们当时还是被英殖民政府的力量操控,只是换了一个不同的人而已。经济上,他们还是控制着我们,例如胶园大部分还是英国人所有。

我记得当时曾对东姑说:“《前锋报》是马来人的报纸,我们要服务的是广大马来社群,不是一小撮巫统成员而已。当时有马来人参与劳工党、人民党,还有回教党。当时的巫统只有区区几百名党员,要《前锋报》只替巫统服务,这一点也不公平。

记者:巫统一直企图操控、影响《前锋报》的编辑政策,所以你们在1961年罢工反制,但是,巫统为何那么想要控制《前锋报》?

赛扎哈里:当时《前锋报》在马来亚联邦是最有影响力的报纸。实际上,我们的销售量并不多,最多的时候,一个月也只有两万五千份。但是当时有很大比例的马来人口是居住在乡村偏僻地区,我们75%的报纸都是销往这些地区。这些村民的日常生活很简单,每天早上去田里工作前,他们会先到咖啡店里走动,一份《前锋报》就可以给很多人传阅,所以我们当时的读者群可能有数十万。

巫统也有自己的党报,好像是叫《巫统之声》之类的,但是影响力并不大,甚至巫统党员也没有看这份报纸。于是他们寻找其他替代品,而对他们来讲,《前锋报》就是最好的选择了。

记者:那为何采取罢工行动?

赛扎哈里:当时我大约30几岁,是《前锋报》总编辑,他们都说我太年轻,所以我在这个问题上采取很强硬的立场。

《海峡时报》当时的总编辑莱斯礼霍夫曼(Leslie Hoffman)当时也这么认为,他在新加坡《海峡时报》工作了一段时间,独立后就离开了。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,当我们采取罢工行动时,他很担心,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;他说:“你现在是在和政府对抗,你不可能会赢。”

我回答他:“我知道我赢不了,但是我不是在和政府对抗。我正在为新闻自由的基本信条而战;就算我输了,也无所谓,至少《前锋报》的记者们会被人们记得,记得他们是一群反抗政府、政党介入报纸、操控媒体的新闻工作者,这就够了。“

记者:我有点好奇的是,你在回忆录《人间正道》(Meniti Lautan Gelora)中提到从1961年7月21日开始发行的《罢工快报》(Siaran Mogok),可以请你告诉我们多一点详情吗?


赛扎哈里:《罢工快报》是一份新闻快报,大概只有几页,由乌斯曼阿旺(Usman Awang)负责编辑,专门报道每天的活动,例如发生了什么事情、谁来支持我们了、我们为何要选择罢工等等议题,那是一份在员工或支持者之间流通的报纸,我们获得很多支持,每个地方都有。当然,也有在野党成员;还有,相信我,就连巫统党员也来探视我们,支持我们的罢工行动!没错,好几个区部的巫统成员,他们支持我们,他们说:“《前锋报》应该维持其独立媒体的地位。”

凭着这些支持,我们继续罢工,直到差不多一个月之后,8月30日,当我要从新加坡回到马来半岛时,我被海关人员拦下。在我无法介入的情况底下,巫统组织了一组人破坏我们的罢工行动。当我被禁止回国的消息传开时,罢工阵营里也开始分裂。

记者:罢工结束之后最直接的影响是什么?是否因此失去公信力,令读者认定《前锋报》存有偏见?

赛扎哈里:一开始并没有。事实上,罢工结束之后,几乎可以说是立即的,我们的销售量增加了不少,但这是因为政府在背后支持。继任的总编辑依布拉欣菲克礼(Ibrahim Fikri)也说:“我们中止了罢工,现在《前锋报》非常有钱了。”

大部分民众并不了解被收购的真正意义,但是我很久以前就和东姑阿都拉曼说过:“东姑,你希望《前锋报》只替巫统服务,那么这份报纸将无法代表所有马来人的声音。慢慢的,人们会意识到,就算他们买这份报纸,不是因为他们支持你,而是因为他们别无选择。”

当时东姑告诉我:“不会的,我们保证这样的情况不会发生。”我答他:“好吧!祝你好运。”

记者:那么回顾一下,巫统收购《前锋报》有什么直接影响?

赛扎哈里:《前锋报》罢工结束之后,新闻自由也荡然无存,但是当时大家普遍上没有意识到这点。正确来说,那是一个转捩点,政府、执政党收购媒体、操控媒体的风气,就是从《前锋报》被收购开始。

我告诉莱斯礼:“记得我说的话,他们收购《前锋报》,他们也在收购你我每一位专业新闻记者的报道自由。接下来几年,他们一定也会收购《海峡时报》。”

之后,当马华公会的相关企业收购《南洋商报》等中文媒体时,人们开始想起当年《前锋报》的历史。40年后,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。

英文原文:Strike for Press Freedom,原载《The Nut Graph》《独立新闻在线》获授权翻译及转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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